停云

乱磕药

【宽辛】故人笑比庭中树(3)

小夫妻团聚!

我终于把王宽写回来了555可以去睡觉了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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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皇太子总领朝政”的旨意很快便下来了。


元仲辛陆陆续续往宫中和太子府中安插了不少人手,无故出手是会引起皇上猜忌的,要想不动声色必须让他们自己露出把柄来。


张孝杰又频繁地来过他府上几次,每次来时都是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忧心忡忡,惶惶不安;走时得了元仲辛的准话又一副势在必得,趾高气昂。


果真是个小人,元仲辛心下无语。


许是心中总有一杆君子的标杆立在那里,后来见到的各色各样的人,他总会不自觉地去比较。


一开始总以为王宽那样的人才是假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尊礼重教到这种地步?


“我一生从未说谎。”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后来元仲辛才明白——王宽确实不是人。


他说:“君子九思,言当思忠,岂能虚言诳瞒。”


他说:“君子持身,自养浩然正气,虽百邪。难辟也。”


以前从未听进去的话,却在上了年纪之后一一明了其中真理。


只是元仲辛从未知道,那杆标杆早已不只是插在他的心中,更是烙印在他明日里的一言一行里。人怎么会被一个已经成为过去的人驱使?能改变他的完完全全是他经久不变的感情,如一坛老酒,历久弥香,却只藏在心底的地窖里,从不示人。



 

四月初,柳树抽芽。


太子上台之后并未有任何动作,朝中一片祥和宁静,元仲辛一时也未找到什么突破口。只是没想到大好春光,却被另一件事给毁坏了。


废物萧禧带着国书去宋朝谈判,交涉许久竟是原封不动地带着国书回来了。


听说宋朝那边这次派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跟萧禧谈判,那人从枢密院调取了历朝历代的档案文件,发现宋辽过去商定的协议是以古长城为界,辽国这次提出的新界中黄嵬山在古长城以南,相距有三十里之遥。史料面前,萧禧哑口无言,也不好意思再赖下去,只能夹着尾巴回了国。


元仲辛得知消息的时候笑得难以自持,大宋终于也有个能说会道的人出现了,好好整治整治这帮不知礼数的辽人,真是爽快!


笑过之后又有些疑虑,来辽国这些年他从未断过与大宋的联系,朝中大小人物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何时出了这么一位青年才俊,他竟毫不知情?


来接洽的暗探只告知了此人姓名,叫沈括,嘉佑八年的进士,在治国理政和军器制造上均有些建树,确实是个人物。


元仲辛暗暗记下这个名字,想着回头派人好好去调查一番,这等人才必要之时可以为我所用。


没想到还没等他着手调查这人,人家自己就来了。


四月中旬,沈括以回谢使的身份,从汴京出发赴辽谈判,决心要彻底定下宋辽边界一事。


宋朝使团到来的那天元仲辛难得地睡了个懒觉,简直是几十年一遇的奇观,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匆匆换好衣服用过早膳,便听说皇上和使团那边已等候他多时了——是了,谈判国界这种大事可不能少了他耶律乙辛大人在场。


一路恍惚,只顾着赶往捺钵,连路边渐染的春光都无暇欣赏。元仲辛只觉得今日有些离奇古怪,心里不安得很,冥冥之中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马背颠簸中,他细细盘点了近日安排的大小事宜,并无不妥之处,便暂时将不安抛之脑后了。


刚走到宫门外,里面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便飘进了元仲辛耳朵里:“……在此恭候多时了,贵国是否显得有些不识礼数?若是借此拖延时间,逃避谈判,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既定的事实可不会因为这片刻而改变,宝贵的机会可就要和这春光一样稍纵即逝了。陛下不介意的话,不如就此开始吧。”


好厉害的一张嘴,元仲辛暗笑,只是声音显得有些熟悉。


是那个叫沈括的?


“臣来晚了!陛下恕罪!”元仲辛摆出一脸的悲痛,扑进门便是一个叩头。


嘴上不停念叨着:“贵使说得不错,这春光确实宝贵,这不就让臣贪睡差点误了大事吗?陛下您今日要打要杀,臣绝无怨言,若因臣耽误了谈判大事,臣真的死不足惜啊!”


张孝杰立刻在一旁帮腔道:“臣与耶律大人共事数十载,耶律大人一向勤勉克己,想必今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这才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耶律洪基见他来了,还这副追悔莫及恨不得当场撞死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连声叫他免礼。


元仲辛戏演完了,站起身来第一件事便是想瞧瞧这位回谢使长什么模样。


那人就站在他斜前方,留给他一个端正笔直的背影,一身白色暗纹常服,一丝不苟束起的长发。


只一眼,元仲辛坚持了三十五年的矜持在那一刻溃不成军。


再回想刚刚熟悉的措辞,梦里响起过几千遍的声音,三十五年想抱却抱不到的背影……


那一刻,朝堂之上一切声音都变得虚无缥缈,他双眼死死盯着那方宽阔的背,足以把那人灼出个洞来。


时间在他们身周疾速流转,往事塞满了元仲辛的脑子,熙熙攘攘得让他觉得要爆炸。


你是谁?


为什么?


他的意识被震惊和疑惑占领,三十五年练就的自制力原来只需要一个背影就会脱离掌控。


“……耶律大人?耶律大人?”


张孝杰的声音从极远之地飘来,勾起他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元仲辛,他已经死了,不会出现在这里。


元仲辛,别忘了这是哪里,你不能失态。


元仲辛,是他又如何,慌什么。


元仲辛,稳住。


他猛地吸进一口凉气,好像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忘了呼吸。


“臣,没睡醒,刚刚是不是发呆了?”


耶律洪基笑道:“估计乙辛你就是没睡醒,刚刚那副模样可把大家吓了一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怎么会没事?


元仲辛侧身站到一边,甚至不敢去看那人的脸,真假与否他都无力承受。


偏偏那人转过身来。


他转得如此行云流水,带着一脸风轻云淡,就这样俘获了元仲辛的最后一丝理智。


王宽。


真的是他。


哪怕中间相隔了三十五年的漫长岁月,哪怕他笔直的背也有些许的佝偻,哪怕他紧束的长发也夹杂着银丝缕缕,哪怕他当初明明就死在他的怀里,哪怕……他念了他三十五年,早已模糊了他的模样,元仲辛也绝不会认错。


人的直觉果真很准,这件大事的重量抵得上他生命中的所有。


“春光也不都是稍纵即逝的。”元仲辛怔忡着开口。


殿上众人只以为他是在出言反驳刚刚沈括那一番狂妄之言。


王宽面上却全无惊喜之色,平淡如水,双眸沉静。在最危险的地方,用目光缠绵在一起,就这样跨越了三十五年的时间。这一天,终于被他等到了。


既然误会在所难免,那便先让他安心。


“乙辛大人所言有理,纵使春光逝去也会为情所召。”


这话说得极为大胆,元仲辛着实吓了一跳,想着这书呆子怎么还和当年一样凭着一腔锐气横冲直撞,心里却又被一股暖流包围,稍得喘息。


他没叫他耶律大人,而是叫他乙辛,这是能够正大光明说出口的最接近“仲辛”的称呼了。这种流淌在两人之间的秘密感让元仲辛觉得刺激又欣慰。


他这才找回作为辽国掌权重臣的姿态,回首道:“阿宽,你说我们刚刚那一路春景如何?”


唤完“阿宽”,元仲辛有些小得意地回首看王宽脸色,那人果然波澜不惊,只有元仲辛注意到他僵硬了片刻的腰和那只想要扶腰又默默收回的左手。


阿宽突然被喊,一脸莫名地答道:“确实,确实很好。”答完只觉得主子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答案。


元仲辛用一个灿烂的笑压下所有的不安和疑虑,朝耶律洪基道:“陛下,谈判开始吧?”


三十五年,他被骗了三十五年,被孤身一人扔在异国他乡三十五年。既然王宽今日敢出现在他面前,便要知道这笔账他元仲辛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谈判场,且当作第一次交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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